業內人士揭露食品造假黑幕：曝光食品安全監管軟肋 北(bei)京，一家(jia)調料(liao)品經營公司(si)內。 負責(ze)人莫曉(化名)正在給(gei)其銷售人員講(jiang)授(shou)各(ge)種品牌(pai)調(diao)(diao)味品間的(de)成本差別。“這瓶外包裝完全山寨(zhai)的(de)，售價(jia)僅有正牌(pai)的(de)一半，據(ju)我了(le)解，就是添加劑(ji)調(diao)(diao)出(chu)來(lai)的(de)。” 莫曉已在食(shi)品行業摸爬多年，今年公司的銷售額(e)將達到2000萬元。 他的講述，向記者揭開了食品造假、違禁添加的“灰幕”。
作假手法有幾多
就(jiu)莫(mo)曉多年的(de)從業觀(guan)察(cha)，食品安(an)全非常復雜，食品從生產(chan)、到流通、到餐館或家庭(ting)廚房(fang)，任一環節有造假摻假、違禁添(tian)加，問題食品就(jiu)出現了。
在他看來，問題食品多發(fa)環節，主要集中在生(sheng)產(chan)(chan)和流通。其中，生(sheng)產(chan)(chan)環節造假(jia)能力(li)相(xiang)對較強。
莫曉跟記(ji)者聊(liao)起(qi)一次到四川某縣的(de)豆瓣醬加工廠采購的(de)經歷。
他看到(dao)，一村民(min)將(jiang)蠶豆(dou)等原(yuan)料放入一個露天百(bai)平方米(mi)的(de)大池子里(li)發(fa)酵(jiao)。液(ye)體(ti)沉底，固(gu)(gu)體(ti)浮在上面(mian)。在固(gu)(gu)體(ti)堆里(li)，許多污物(wu)散布其(qi)中。當灌裝豆(dou)瓣醬時，村民(min)就將(jiang)上面(mian)的(de)固(gu)(gu)體(ti)層抹(mo)掉，舀出液(ye)體(ti)裝瓶，直接發(fa)貨。
“大部分加(jia)(jia)工(gong)廠(chang)的生產工(gong)藝(yi)就是這樣(yang)。甚至有(you)些(xie)不良(liang)廠(chang)商(shang)，會用爛豆加(jia)(jia)色素來調制(zhi)(zhi)。”莫曉說，“一桶劣質豆瓣醬的成本價只有(you)15元，經添加(jia)(jia)劑調制(zhi)(zhi)后(hou)，卻(que)可以賣到與(yu)品牌產品一樣(yang)上百(bai)元的價錢，數倍(bei)的利潤。”
莫(mo)曉發現，許(xu)多中(zhong)小(xiao)加(jia)工廠商對食品添加(jia)物的危害性并不是十分了解(jie)。“在這種情(qing)況下，廠商的逐利心(xin)就會戰勝良心(xin)。”
另外，他說，流(liu)通環節摻假(jia)的現象也不(bu)少。
以散(san)裝食用油為(wei)例(li)，一(yi)些(xie)批發商經常(chang)會往(wang)色(se)拉油里添加棕櫚油來(lai)牟取更高的利潤。
莫曉說(shuo)，這(zhe)種手法(fa)在(zai)北京王四(si)營糧油(you)批發市場很(hen)常見(jian)。“當你走近(jin)油(you)品批發店(dian)，就(jiu)能見(jian)到(dao)門(men)口拖(tuo)(tuo)了幾根油(you)管(guan)(guan)。懂(dong)行的(de)人(ren)就(jiu)知道(dao)這(zhe)是(shi)用(yong)來勾(gou)(gou)兌的(de)。現在(zai)有些(xie)店(dian)的(de)手法(fa)更隱蔽，門(men)口只(zhi)拖(tuo)(tuo)一根油(you)管(guan)(guan)，但是(shi)店(dian)里的(de)地下(xia)油(you)庫(ku)安裝(zhuang)了操控(kong)表盤，一按就(jiu)能出不同勾(gou)(gou)兌比(bi)例的(de)油(you)，跟汽車加油(you)站(zhan)加油(you)道(dao)理(li)一樣(yang)。”
莫(mo)曉(xiao)算起細賬(zhang)，“比如純色拉油(you)(you)，批發商(shang)若勾兌10%的8度油(you)(you)，他(ta)就(jiu)能多(duo)賺(zhuan)一(yi)毛錢。所謂的8度油(you)(you)是指熔點為8攝(she)氏度的棕(zong)櫚油(you)(you)，也就(jiu)是說在8攝(she)氏度以下，油(you)(you)會(hui)固化。”
“一(yi)(yi)(yi)毛利已經足夠商家(jia)甘(gan)愿為(wei)之冒險了。”由于北京餐飲業發(fa)達，食(shi)用油消費量大。據測算，每(mei)一(yi)(yi)(yi)家(jia)批發(fa)商在(zai)旺(wang)季(ji)時，一(yi)(yi)(yi)天(tian)出貨都在(zai)幾十噸左(zuo)右。“若(ruo)以(yi)20噸計，一(yi)(yi)(yi)天(tian)就是4萬斤，賣10%的(de)勾兌油一(yi)(yi)(yi)天(tian)就能多賺4000元，一(yi)(yi)(yi)年(nian)就多賺146萬元。你說，他能沒動力嗎？一(yi)(yi)(yi)家(jia)效仿(fang)一(yi)(yi)(yi)家(jia)，一(yi)(yi)(yi)毛利就足夠扇動‘蝴蝶效應’了。”
為什(shen)么這些商(shang)家(jia)會(hui)這么做呢？莫(mo)曉分析，深層(ceng)原因主要(yao)還是工業化的食品供應速度(du)跟不(bu)上餐飲消費需求(qiu)的增長(chang)。“假如(ru)市場需要(yao)優質(zhi)豆瓣醬100噸，但是只能供給20噸，其余80噸的空間自然會(hui)讓一些無良商(shang)人乘虛而入，假冒(mao)甚(shen)至(zhi)違禁添加。”
監管軟肋有哪些
“問(wen)題食品你們(men)怎么鑒別，難道不(bu)管不(bu)顧隨便進(jin)嗎？”記(ji)者疑問(wen)。
莫(mo)曉嘆口氣(qi)，“我(wo)們(men)也(ye)(ye)是(shi)受害者啊。鑒(jian)別能(neng)力不強(qiang)，就無法把關，只能(neng)靠(kao)行(xing)業(ye)經(jing)驗判斷。一般來講，只要(yao)生(sheng)(sheng)產商有經(jing)營許可證(zheng)、相關產品(pin)生(sheng)(sheng)產許可證(zheng)和QS標志(食品(pin)質量安全市場準入(ru)資格)，我(wo)們(men)就可以經(jing)營其商品(pin)。但是(shi)，食品(pin)生(sheng)(sheng)產遍布全國，各地監管水平不一樣，誰也(ye)(ye)無法保證(zheng)這些證(zheng)件都是(shi)貨真價(jia)實取(qu)得的。”
在生產(chan)領域，莫曉指(zhi)出，“以豆瓣醬為(wei)例，這些產(chan)品進入市場，都有QS標志(zhi)。但現實(shi)中，這標志(zhi)就是花架子(zi)，加(jia)工(gong)廠都是先申報后生產(chan)。申報時，拿樣品去檢驗，合格(ge)就發出QS標，并且發標單(dan)位還不能鑒別此樣品就是該廠生產(chan)的(de)。監管不給力，就會造(zao)成劣(lie)幣驅逐良幣的(de)現象(xiang)。”
在流通領域，莫曉也列出三個(ge)監管薄(bo)弱(ruo)環節：
一(yi)是有(you)些食(shi)品進出批發市(shi)場沒有(you)檢(jian)測門檻。莫曉提(ti)及(ji)一(yi)次(ci)代(dai)理新產品的(de)鋪(pu)貨(huo)經歷(li)：我們(men)(men)早(zao)上八(ba)九點到(dao)一(yi)個批發市(shi)場鋪(pu)貨(huo)，沒有(you)任何(he)檢(jian)查，到(dao)下午3時左右，我們(men)(men)快鋪(pu)完了，監管人員(yuan)才出現(xian)，“你們(men)(men)干什么的(de)，知不知道這(zhe)里要交500元鋪(pu)貨(huo)費的(de)？”
莫曉說，“作(zuo)為市(shi)場管理者(zhe)，他眼(yan)里只有‘進場費’，不會主動監管。若監管嚴了，就影(ying)響(xiang)批發市(shi)場的(de)人氣，直接(jie)影(ying)響(xiang)其租金盈利(li)。”
二(er)是(shi)各地監(jian)管(guan)水(shui)平參差不齊。莫曉說，一些(xie)批發(fa)市場的(de)入駐工商，辦(ban)公(gong)室里面檢(jian)(jian)測儀器長(chang)時間(jian)擱置，都蒙上(shang)了一層灰。有的(de)甚(shen)至除了辦(ban)公(gong)桌，檢(jian)(jian)測儀器俱無。個(ge)別監(jian)管(guan)者甚(shen)至“被公(gong)關(guan)”，與商販(fan)沆瀣(xie)一氣。每每大(da)檢(jian)(jian)查(cha)，他們都會通知那些(xie)問題商販(fan)，方便(bian)其逃檢(jian)(jian)。
三是監管(guan)(guan)(guan)能(neng)力薄(bo)弱(ruo)，只及“地下(xia)(xia)半米(mi)”。“批發市場的(de)(de)攤位僅是一個展示(shi)(shi)平(ping)臺，展示(shi)(shi)商品(pin)肯定(ding)沒有問題(ti)，有問題(ti)的(de)(de)都在(zai)庫房內(nei)。所以(yi)再認真的(de)(de)監管(guan)(guan)(guan)，你只監管(guan)(guan)(guan)到(dao)他(ta)展示(shi)(shi)的(de)(de)層面，而無(wu)法監管(guan)(guan)(guan)整個交易環節。如果(guo)說，問題(ti)食品(pin)埋在(zai)地下(xia)(xia)3米(mi)處，現(xian)在(zai)的(de)(de)監管(guan)(guan)(guan)能(neng)力只能(neng)挖到(dao)地下(xia)(xia)半米(mi)。之(zhi)前提到(dao)的(de)(de)勾兌(dui)油(you)，添加10%是個安全(quan)量，不容易被(bei)檢(jian)測出來。”
監管重點在哪里
食(shi)品業內一(yi)些專家(jia)(jia)指出，我國政府監(jian)管(guan)資源有限，而食(shi)品生(sheng)產(chan)、加工廠家(jia)(jia)小而散，遍(bian)布各地。并且，如(ru)今(jin)的物流(liu)發(fa)達，問題食(shi)品很容易跨省流(liu)通，監(jian)管(guan)覆蓋不易。
“所以，監管要(yao)找準支點，才能發揮四兩(liang)撥千斤的作用。”莫曉認為，這個支點就是流通領域。
在他看來，批(pi)發市(shi)(shi)(shi)(shi)(shi)場(chang)(chang)是(shi)食(shi)品(pin)流通的“大(da)門口(kou)”。大(da)多(duo)數食(shi)品(pin)都是(shi)經過當地批(pi)發市(shi)(shi)(shi)(shi)(shi)場(chang)(chang)才到(dao)達當地餐館(guan)、超市(shi)(shi)(shi)(shi)(shi)和消費(fei)者(zhe)的。而且批(pi)發市(shi)(shi)(shi)(shi)(shi)場(chang)(chang)具有(you)明顯的地域(yu)性，加強(qiang)監管，必須抓住區域(yu)批(pi)發市(shi)(shi)(shi)(shi)(shi)場(chang)(chang)這個龍頭(tou)。批(pi)發市(shi)(shi)(shi)(shi)(shi)場(chang)(chang)對于(yu)生(sheng)產(chan)者(zhe)來說(shuo)，就是(shi)初級市(shi)(shi)(shi)(shi)(shi)場(chang)(chang)，初級市(shi)(shi)(shi)(shi)(shi)場(chang)(chang)不收(shou)，產(chan)品(pin)就難以到(dao)達終(zhong)端(duan)市(shi)(shi)(shi)(shi)(shi)場(chang)(chang)，市(shi)(shi)(shi)(shi)(shi)場(chang)(chang)上(shang)不要的，生(sheng)產(chan)者(zhe)就不生(sheng)產(chan)了(le)。守住大(da)門口(kou)，屋(wu)內(nei)食(shi)品(pin)整體質(zhi)量就可控了(le)。
對(dui)于食品流通(tong)(tong)的監(jian)管(guan)，莫曉認為，政(zheng)府重視還不太夠。對(dui)于流通(tong)(tong)企(qi)業監(jian)管(guan)，還存在資格(ge)認證和法律(lv)約束的空白；對(dui)于批發市場(chang)的監(jian)管(guan)，監(jian)管(guan)人員配置、制度(du)設置都已經到(dao)位，但是沒(mei)有充分發揮作用。
有人(ren)擔心，一(yi)旦批發市場監管變嚴，會不會削弱市場人(ren)氣(qi)，把企業擋在門外，并增(zeng)加(jia)運營成本？
莫曉認為，大可不必(bi)擔(dan)心。流通領域的監管，只(zhi)要設(she)置合(he)理，就像家(jia)里安裝紗窗一樣，不會阻擋(dang)空(kong)氣流通，只(zhi)會擋(dang)住灰塵、沙(sha)粒。
“欣喜(xi)的(de)是，國家(jia)已經(jing)(jing)開始重視，之(zhi)前新聞里說刑法增(zeng)加了食品安全(quan)監管濫用(yong)職(zhi)權罪(zui)和玩忽(hu)職(zhi)守罪(zui)，七類食品安全(quan)瀆職(zhi)犯(fan)罪(zui)將重查。相信我國的(de)食品市場，在經(jing)(jing)歷涅槃(pan)階段之(zhi)后，會純凈(jing)起來。”莫(mo)曉說。(記者(zhe) 姜赟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