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幾天，遼寧(ning)省藥品(pin)和醫用耗材集中(zhong)采購(gou)網發布(bu)一(yi)則(ze)預警通知，涉及81種不(bu)能正常(chang)供(gong)應配送的藥品(pin)，其中(zhong)：12個(ge)藥品(pin)由(you)于原(yuan)料(liao)、企業生(sheng)產(chan)線改造等原(yuan)因而造成產(chan)能不(bu)足;13個(ge)藥品(pin)由(you)于采購(gou)不(bu)到原(yuan)料(liao)而停產(chan);17個(ge)藥品(pin)以(yi)原(yuan)料(liao)藥價格上漲、中(zhong)標價格低為由(you)不(bu)能正常(chang)供(gong)應。
13家(jia)因采購不到原料導致部分藥(yao)品(pin)停產的(de)藥(yao)企(qi)中，包括一家(jia)浙江藥(yao)企(qi)。
而實際上(shang)，受到原(yuan)料藥緊缺影響的浙江藥企不止名(ming)單上(shang)的這一(yi)家(jia)。
新華(hua)社(she)資料照片
在(zai)制(zhi)藥(yao)這(zhe)行干了30多(duo)年，浙(zhe)江某藥(yao)企的負(fu)責人(ren)胡坤(化名)很(hen)少像(xiang)現在(zai)這(zhe)么(me)焦躁。他剛剛收到(dao)員工(gong)整(zheng)理上來的報價(jia)單，5種原料藥(yao)被經(jing)銷商(shang)壟(long)斷，其中馬來酸氯苯(ben)那(nei)敏(min)(又名撲(pu)爾敏(min)，主要用(yong)于鼻炎、皮膚黏膜過敏(min)及緩解(jie)流淚、打噴嚏(ti)、流涕(ti)等感冒癥狀)一個月漲(zhang)到(dao)58倍，從400元/kg漲(zhang)到(dao)23300元/kg。
“這(價格)太離譜了。”胡坤(kun)說，總經銷(xiao)還給了他另一個方案(an)，“原(yuan)料藥供貨(huo)價格漲(zhang)一倍，但藥品銷(xiao)售每片給他們(men)返利0.05元。”
僅(jin)以目前(qian)已(yi)漲價的幾種(zhong)原料藥來核(he)算，胡(hu)坤廠(chang)里一年的原料成本至少增加180萬元。聽上去(qu)不(bu)算多，但情(qing)況正變得糟糕。“今年的原料藥展(zhan)會，很多原料藥廠(chang)不(bu)肯簽合同了。”在他看(kan)來，這是個信號，“原料藥價還得漲!”
一個奇(qi)怪的陌(mo)生電(dian)話
三年前，差不多也是(shi)這個時候(hou)，胡坤廠(chang)里的采購員接到一個陌生(sheng)電話，說以后肌苷(一種(zhong)用于白細胞減少癥、各(ge)種(zhong)心臟(zang)疾患(huan)及慢性肝炎、肝硬化(hua)等的原料藥)供貨都跟他聯系(xi)，他們是(shi)“全國總經銷”了。
“開始我(wo)們以為(wei)是(shi)詐騙電話，結果跟原本供貨的(de)原料藥廠一(yi)聯系居然是(shi)真的(de)。”胡坤忍不(bu)住吐槽說，“總經銷”不(bu)過(guo)是(shi)個(ge)名(ming)頭，“實際上就是(shi)壟(long)斷，全國(guo)肌(ji)苷(gan)原料的(de)生產企(qi)業(ye)不(bu)過(guo)兩三家，所有供應都被他們捏在手里。”
肌(ji)苷被“總經銷”后(hou)的(de)第一件事就是(shi)漲(zhang)(zhang)價(jia)：2015年(nian)7月(yue)，肌(ji)苷價(jia)格從92~95元(yuan)(yuan)/kg一下子漲(zhang)(zhang)到200元(yuan)(yuan)/kg，漲(zhang)(zhang)幅超過100%;今(jin)年(nian)7月(yue)漲(zhang)(zhang)到600元(yuan)(yuan)/kg。三年(nian)漲(zhang)(zhang)了5倍(bei)。
“兩年前(qian)我(wo)見過他們一次。”胡(hu)坤說，通常這(zhe)些總經銷商(shang)都是通過電話或微信與制(zhi)藥廠(chang)聯系，甚至簽合同都由第三方出面，“這(zhe)樣就算出了問(wen)題(ti)，追究(jiu)不到他們頭上。”
那次(ci)見面是因為對方(fang)想壟(long)斷胡(hu)坤廠(chang)里(li)生(sheng)產(chan)(chan)的(de)一種肌(ji)苷產(chan)(chan)品。原(yuan)本(ben)這個等級的(de)商(shang)務(wu)談(tan)判用不著胡(hu)坤出面，但(dan)他借銷(xiao)售副(fu)總的(de)名頭偷偷參加了：“我就(jiu)是想知道躲在幕(mu)后搗鬼(gui)的(de)到底是什么人。”
來人一(yi)口(kou)湖北普通話，說起(qi)制藥一(yi)問(wen)三(san)不知，給出的(de)條(tiao)(tiao)件卻相(xiang)當優厚(hou)。“對方要求包(bao)(bao)銷(xiao)，供貨(huo)價給我提30%，合同期(qi)兩年(nian)。”后來胡坤才知道這(zhe)基本是(shi)總經銷(xiao)商們的(de)“模式合同”：包(bao)(bao)銷(xiao)兩到三(san)年(nian)，供貨(huo)價漲30%~50%。很(hen)少有原料藥廠會拒絕這(zhe)樣的(de)條(tiao)(tiao)件。“一(yi)不用擔心銷(xiao)售，二能多賺(zhuan)錢(qian)，誰不愿意?”
一種原料(liao)藥一個月漲到58倍
市場已(yi)經跟三年前不同，胡(hu)坤手上的(de)原料藥壟斷清(qing)單從(cong)2種(zhong)變成了(le)5種(zhong)，看趨(qu)勢(shi)還會(hui)更多(duo)。其中(zhong)馬來酸氯苯那敏，被(bei)壟斷后價格從(cong)400元(yuan)/kg飆升到23300元(yuan)/kg，一個(ge)月(yue)里漲到58倍。
為什么不另尋供貨(huo)渠道(dao)?“我也希望(wang)另有渠道(dao)!”
國內擁(yong)有(you)(you)馬來酸氯苯那敏(min)原(yuan)料藥批(pi)文的(de)生(sheng)產企(qi)業只(zhi)有(you)(you)6家。“但(dan)實(shi)際上(shang)(shang)真(zhen)正在生(sheng)產的(de)只(zhi)有(you)(you)兩(liang)家。”胡坤(kun)坦言，批(pi)文閑(xian)置(zhi)是很常見的(de)情(qing)況，“原(yuan)料藥市場一直供需波動不大(da)，價(jia)格(ge)穩定(ding)，基本上(shang)(shang)兩(liang)三(san)家大(da)藥廠占(zhan)據九成以上(shang)(shang)的(de)市場份額。因此壟斷市場、操(cao)縱(zong)價(jia)格(ge)變(bian)得比(bi)較容易。”
馬來酸氯(lv)苯(ben)那(nei)敏“被總(zong)經銷”就是典型的例子(zi)。去年12月底(di)，沈陽新地(di)被舉報違法(fa)違規生(sheng)產馬來酸氯(lv)苯(ben)那(nei)敏，后經國(guo)家(jia)食品藥品監督管(guan)理總(zong)局查實，被收回GMP證(zheng)書。此后，河南九(jiu)勢藥廠一(yi)家(jia)獨大。
“當(dang)時業(ye)內就傳(chuan)言撲爾(er)敏要(yao)被壟斷了。”兩個月前，這種擔(dan)憂變(bian)成了現實(shi)。5月份(fen)時，采購員去(qu)訂貨，從(cong)河南九勢拿到的不(bu)是(shi)原料(liao)藥，而是(shi)一個總經(jing)銷(xiao)(xiao)電話，“我們(men)(men)沒有經(jing)銷(xiao)(xiao)權(quan)了，拿貨找他(ta)們(men)(men)”。
58倍的(de)(de)原(yuan)料藥(yao)(yao)成(cheng)本漲幅(fu)，估計很多(duo)藥(yao)(yao)企的(de)(de)生(sheng)產都將受到影(ying)響。“雖(sui)然撲爾敏(min)是小品種原(yuan)料藥(yao)(yao)，但生(sheng)產的(de)(de)成(cheng)藥(yao)(yao)都是抗(kang)過(guo)敏(min)、抗(kang)感冒的(de)(de)平價(jia)藥(yao)(yao)，背后涉及近千億元的(de)(de)市場需求(qiu)量。”胡坤說，他們(men)廠由撲爾敏(min)加工的(de)(de)成(cheng)品藥(yao)(yao)出廠價(jia)也不過(guo)1塊多(duo)，如果(guo)成(cheng)本上升那么多(duo)，他只能暫時停產。
業內人(ren)士稱(cheng)，原(yuan)料(liao)漲(zhang)幅過快，藥(yao)企要么停產，要么漲(zhang)價，最終都是老百姓(64.470, -3.01, -4.46%)買單(dan)。
錢江晚報記者查詢了(le)國家食品(pin)藥品(pin)監督管理總局官網(wang)，用馬(ma)來(lai)酸氯(lv)苯那(nei)敏直接命名(ming)的(de)藥品(pin)批(pi)文有421個，含有馬(ma)來(lai)酸氯(lv)苯那(nei)敏成(cheng)分的(de)藥品(pin)批(pi)文則超過2100個，其中就包括鼻炎片等用量很大的(de)常用藥品(pin)。
小品種(zhong)、大用量，也是總經(jing)銷(xiao)商(shang)(shang)們挑選目標時的(de)兩大準則(ze)。“小品種(zhong)，意(yi)味著這種(zhong)原料藥的(de)生產企業不(bu)多，容(rong)易商(shang)(shang)談(tan)，大用量則(ze)說(shuo)明獲利空(kong)間大。”
然而這種情(qing)況逐漸惡(e)化。在最新(xin)(xin)被壟斷的(de)(de)(de)原料藥(yao)(yao)品種中，“葡(pu)萄(tao)糖”赫然在列。葡(pu)萄(tao)糖是一(yi)(yi)種涉及藥(yao)(yao)品批文近5000個的(de)(de)(de)大品種原料藥(yao)(yao)，單(dan)葡(pu)萄(tao)糖注射液(ye)一(yi)(yi)項每(mei)天的(de)(de)(de)用量就不計其數。“我沒想到(dao)他(ta)們的(de)(de)(de)膽子會那(nei)么(me)大，連(lian)大品種原料藥(yao)(yao)都敢炒。”胡坤(kun)說，他(ta)聽到(dao)的(de)(de)(de)最新(xin)(xin)消息是連(lian)做葡(pu)萄(tao)糖吊瓶(ping)的(de)(de)(de)玻璃瓶(ping)生(sheng)產企業都有人(ren)找上門(men)去談(tan)“包(bao)銷”了。
藥企為何敢怒不敢言(yan)
被波及(ji)的不止胡坤。錢江(jiang)晚報記(ji)者(zhe)隨即致(zhi)電(dian)兩(liang)家浙江(jiang)藥企，對方承認(ren)原料藥漲價“確有其事”，但對其中細(xi)節、涉(she)及(ji)的供(gong)應方，守口如瓶。
今年兩(liang)會期間，康(kang)恩貝(6.950, -0.08, -1.14%)董(dong)事長胡季強就曾公(gong)開表示，不少原料藥的價格已經較前(qian)幾(ji)年提高了二三十倍，尿酸(suan)原料藥價格幾(ji)年前(qian)為30~40元(yuan)(yuan)/kg，近兩(liang)年一度(du)上漲到900元(yuan)(yuan)/kg，最終由政府部門介入(ru)才得以繼續生產。
既然這已經(jing)是一個業(ye)內公(gong)開的秘密，為什么多數藥企(qi)閉口不談?
“沒法談，(我們)不可(ke)能(neng)去討價(jia)還價(jia)，怕他們不給貨。”胡坤(kun)直言，一旦風(feng)聲透(tou)出去，“對方(fang)(指(zhi)總經銷方(fang))一查就知(zhi)道，知(zhi)道了就斷供，我們只能(neng)停(ting)產。”
一個擺在胡坤面前亟待解決的問題是：已經中標的政府采購大單怎么辦?
“中標后棄標就得(de)上政府黑名單，以后再參加招投(tou)標就受限(xian)、接(jie)不(bu)了(le)大單，如果按原訂單生產(chan)，實在虧不(bu)起。”胡坤說(shuo)，以前也有過接(jie)了(le)訂單后原料藥(yao)漲價的情況，“虧10%~20%，咬咬牙也就做(zuo)了(le)，可現在漲得(de)實在是太多了(le)!”
午飯(fan)時，胡坤碰到(dao)了(le)銷售部經理，說已經起草(cao)好了(le)政府招標(biao)產品調價申請(qing)，準備第(di)二天遞交給上級主管部門。
能(neng)不(bu)能(neng)被(bei)批準?胡坤不(bu)知(zhi)道，或許會被(bei)視為無理申請，駁回。
幾天后，胡坤在朋友圈里發出了一張最(zui)新的原料藥漲(zhang)價表，目錄(lu)表已經(jing)從錢江晚報記者初見的5種(zhong)，變(bian)成14種(zhong)。
最高漲(zhang)幅紀(ji)錄被刷新：苯酚從230元/kg漲(zhang)到23000元/kg，漲(zhang)99倍。
新聞+
省醫藥行業協(xie)會秘書長陳(chen)傳瑩：
原料藥(yao)價格暴漲不可持續
剛剛掛斷一家藥企的(de)(de)電(dian)話，陳傳瑩(ying)(ying)有些無奈地(di)笑笑，又是(shi)來(lai)請她出面協商采購原(yuan)料藥的(de)(de)，作為浙江省醫(yi)藥行(xing)業協會秘書(shu)長(chang)，這樣的(de)(de)電(dian)話今年她已經接(jie)了不少。“科研用(yong)(原(yuan)料藥)還(huan)能想(xiang)(xiang)想(xiang)(xiang)辦(ban)法，生產(chan)用(yong)的(de)(de)量大(da)，哪里能協調?”陳傳瑩(ying)(ying)告訴錢江晚報(bao)記者，去年年底(di)中國醫(yi)藥(17.070, -0.19, -1.10%)企業管理協會專門針對(dui)原(yuan)料藥價格(ge)上漲情況作了調查。
去年7月(yue)底，浙(zhe)(zhe)江省物(wu)價局曾(ceng)轉(zhuan)發國家發展(zhan)改革委對浙(zhe)(zhe)江新(xin)賽科藥(yao)業有限(xian)公(gong)司(si)、天津漢(han)德威藥(yao)業有限(xian)公(gong)司(si)濫用市場支配地位(wei)，以(yi)不公(gong)平高價銷售異煙肼原料藥(yao)以(yi)及無正當理(li)由(you)拒絕(jue)交易一案依法作(zuo)出處理(li)的決定。上述兩家公(gong)司(si)的行(xing)為(wei)被認定為(wei)“價格壟斷”，因此(ci)被罰款(kuan)44.39萬元。
相對(dui)于(yu)非法所(suo)得，罰的(de)幾十萬元不痛不癢。原料藥走(zou)所(suo)謂“協議價”“經銷價”，在業(ye)內早(zao)已不是秘密。“情況多少知道(dao)，但真(zhen)要查(cha)又很難。”陳傳瑩說，“抱怨多于(yu)舉報”。
“不過原(yuan)料(liao)藥(yao)(yao)(yao)的壟斷(duan)價格不可持續，原(yuan)料(liao)藥(yao)(yao)(yao)、藥(yao)(yao)(yao)用輔(fu)(fu)料(liao)關聯(lian)審批馬上要(yao)開(kai)始了。”陳傳(chuan)瑩比較(jiao)樂觀，她說去年(nian)12月《原(yuan)料(liao)藥(yao)(yao)(yao)、藥(yao)(yao)(yao)用輔(fu)(fu)料(liao)及藥(yao)(yao)(yao)包材(cai)與藥(yao)(yao)(yao)品制劑共同審評審批管理辦法(征(zheng)求意見稿(gao))》開(kai)始公(gong)開(kai)征(zheng)求意見，這意味今后原(yuan)料(liao)藥(yao)(yao)(yao)不再單(dan)獨發(fa)批準文號(hao)。“也就是(shi)說制劑企(qi)業(ye)可以(yi)自己找(zhao)原(yuan)料(liao)藥(yao)(yao)(yao)企(qi)業(ye)生產原(yuan)料(liao)藥(yao)(yao)(yao)，只要(yao)質量符(fu)合標準，申請關聯(lian)審批就可以(yi)，原(yuan)料(liao)藥(yao)(yao)(yao)再要(yao)壟斷(duan)出高價的情況將有所緩(huan)解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