多交3000元

　　“給你安排好一點，

　　讓你快一點考試”

　　駕考市(shi)場從報名環節開始(shi)就頗有(you)貓膩。

　　2010年9月，張偉超的報名費是3400元，2013年1月，這個(ge)價格是5680元。

　　駕校(xiao)抓住(zhu)每一次交(jiao)管政策的(de)變(bian)動(dong)，不(bu)斷(duan)拔高學車費用，他們(men)給出的(de)理由相當曖昧：“培(pei)訓成本越來越高”、“場地(di)改造需要花(hua)錢”、“練車時間長(chang)油耗變(bian)大”。

　　在潮水(shui)般(ban)的質疑和問責中，這些理(li)由得不到讓人信服的具體解(jie)釋(shi)。

　　除了(le)報名費用(yong)幾年來不斷的(de)飛(fei)漲，牢牢掌控了(le)學車進程(cheng)的(de)駕校抓(zhua)住(zhu)學員想早點(dian)拿證的(de)心理，通(tong)過設置“快(kuai)班”、“商務班”等(deng)等(deng)差(cha)異化(hua)的(de)服務，變賣壟斷在手(shou)的(de)學車速度。

　　“快(kuai)班”，顧名思(si)義，拿證速度較快(kuai)的班。

　　2013年1月，根據廣州多個(ge)駕(jia)校提供的價目表，快班價格比普通班價格普遍高出(chu)五(wu)分(fen)之(zhi)一(yi)或更多，價格基本在(zai)6500元上下，有駕(jia)校的報價最高達到了8000元以上。

　　快(kuai)(kuai)班的唯一賣點就是(shi)拿(na)證(zheng)(zheng)速(su)度的保(bao)證(zheng)(zheng)，大多數(shu)駕(jia)(jia)校快(kuai)(kuai)班的拿(na)證(zheng)(zheng)承(cheng)諾速(su)度都(dou)比普通(tong)(tong)班快(kuai)(kuai)了一倍。番禺一家快(kuai)(kuai)班報價(jia)7000元的駕(jia)(jia)校表示(shi)，只要4個月就可以拿(na)到駕(jia)(jia)照，而如(ru)果報考這家駕(jia)(jia)校的普通(tong)(tong)班，速(su)度則為(wei)8到24個月不(bu)等。

　　張(zhang)偉超的(de)教練(lian)曾提示他，如果想早點(dian)(dian)拿證，只需補足一(yi)定的(de)報(bao)名(ming)費。張(zhang)偉超2010年的(de)報(bao)名(ming)費是(shi)3400元，如果想4個月拿證，按照所(suo)在駕校的(de)價目表(biao)，他需要補足的(de)差(cha)價是(shi)3000元左右(you)。“肯定會給你(ni)們安排得好一(yi)點(dian)(dian)的(de)，讓你(ni)快一(yi)點(dian)(dian)考試。”教練(lian)慫恿說。

　　128元的“午餐魚”

　　在學車(che)過程(cheng)中，學員還需要服從已經漸漸變成(cheng)“明(ming)規則(ze)”的“潛規則(ze)”。

　　低(di)價招進學(xue)員，在學(xue)車過程(cheng)中巧(qiao)立(li)名(ming)目收(shou)取各(ge)種費用(yong)的現象公開(kai)化。

　　2011年下半年，在(zai)白云區某駕校(xiao)(xiao)報名(ming)的(de)吳田，學費(fei)是3800元(yuan)，報名(ming)時(shi)，駕校(xiao)(xiao)方面(mian)的(de)承(cheng)諾是報名(ming)費(fei)包含了全部學習費(fei)用。但在(zai)實際的(de)學車過程中，由于人(ren)太

多，一天也排不上(shang)幾次，吳(wu)田被迫接(jie)受(shou)了教(jiao)練另外(wai)一套“VIP方案”：單獨練車，每小時100元(yuan)。為(wei)了學習效果，吳(wu)田接(jie)受(shou)了這套方案，為(wei)此(ci)，她付出(chu)的(de)代(dai)價(jia)是，僅“科目二”這一項，就花(hua)掉了600元(yuan)。

　　除了這些(xie)曖(ai)昧的收(shou)(shou)費，有些(xie)教練還不會放過其他可能有收(shou)(shou)益的隱性環節。

　　2011年(nian)，在程通(tong)駕(jia)校報名(ming)，最(zui)后拿到了駕(jia)照的苗國棟曾(ceng)經(jing)在練車過程中數(shu)次被迫宴(yan)請教(jiao)練，每次花費100元(yuan)。吃(chi)飯的地點由教(jiao)練指定，幾名(ming)學(xue)員(yuan)共同埋單(dan)。

　　“一(yi)條魚的價格(ge)居(ju)然是(shi)128元。”苗國棟對此記憶猶新，“那條魚普(pu)普(pu)通通，放(fang)在(zai)其他相(xiang)同條件的飯館，五十塊錢就足夠了(le)。”

　　廣汕公路一(yi)帶的“駕校一(yi)條街”，是教練指(zhi)定(ding)吃飯常去之(zhi)處。

　　關于教練收取飯店經營者回扣的(de)(de)傳言，漸漸成為公(gong)開的(de)(de)秘密。

　　交×駕校一(yi)名不愿(yuan)透露姓名的(de)教練向記者坦承，在從業(ye)三(san)年(nian)的(de)時間里，他(ta)的(de)大部分工作餐都是在這里的(de)一(yi)家固(gu)定餐館(guan)吃(chi)的(de)。但對(dui)于是否(fou)收取了飯(fan)店(dian)的(de)回扣，他(ta)則閃(shan)爍其詞：“只是和飯(fan)店(dian)老(lao)板比較熟(shu)，幫(bang)他(ta)們一(yi)下。省里不是也有扶(fu)貧規定嗎？”

　　在參加(jia)長途考試的過程(cheng)中，學(xue)員被安排在指定的賓館住宿(su)，價(jia)(jia)格不菲。考試過程(cheng)中，一(yi)個盒飯(fan)的價(jia)(jia)格是(shi)70元。“這個是(shi)必須(xu)買(mai)的，記(ji)在了考試的套餐(can)費用中。”但是(shi)因為太(tai)難吃，許多(duo)學(xue)員還是(shi)必須(xu)單(dan)獨請(qing)教練吃飯(fan)。

　　被學(xue)員(yuan)們供養著的部分(fen)教練以服務態度惡劣而聞(wen)名，幾乎每個人學(xue)車前都接受了過(guo)來(lai)人“小(xiao)心(xin)教練罵人”的叮囑，而在(zai)事后，這(zhe)種(zhong)叮囑往往被證明并(bing)不夸張。

　　除此之外，有關教練(lian)性騷擾(rao)女(nv)學(xue)員的(de)種種報道也屢(lv)見不(bu)鮮，更夸張(zhang)的(de)是(shi)，去年(nian)媒體曾爆(bao)出教練(lian)嫖(piao)娼、學(xue)員被迫埋單的(de)丑聞。

　　“屈辱(ru)感(gan)是(shi)(shi)最主(zhu)要的感(gan)受，很像獄警(jing)與犯人的那種關系(xi)。”不(bu)久前，拿到駕照的山東人老劉總結自己的學車感(gan)受，“那是(shi)(shi)一(yi)種刻(ke)骨(gu)銘心的體(ti)會，考驗一(yi)個人的智慧(hui)，耐(nai)心，社交及抗打擊能力，簡(jian)直是(shi)(shi)對智商(shang)(shang)、情商(shang)(shang)、逆商(shang)(shang)的全方(fang)位考核。”

　　用1000塊錢“找關系”？

　　因為報名(ming)較早，張偉超唯一的幸運之處是，以較低的成(cheng)本通(tong)過了理(li)論考(kao)試。新交規(gui)實施(shi)后(hou)，這項考(kao)試難度大增。

　　理論(lun)考(kao)(kao)(kao)試(shi)是(shi)駕考(kao)(kao)(kao)的(de)第一步，教練(lian)和學(xue)員們稱之為(wei)“文科”。2010年底，報名3個月(yue)后接到理論(lun)考(kao)(kao)(kao)試(shi)的(de)通(tong)知，張偉超(chao)只在考(kao)(kao)(kao)前一晚(wan)看(kan)了一遍教材。所謂(wei)的(de)教材內含考(kao)(kao)(kao)試(shi)題(ti)庫——所有(you)的(de)考(kao)(kao)(kao)試(shi)題(ti)目都(dou)是(shi)選自(zi)其中(zhong)。和經歷過的(de)所有(you)應試(shi)教育一樣，考(kao)(kao)(kao)生只需(xu)記(ji)住答案(an)就行。

　　但在實際的上路實踐中，許多標準答案(an)并不被教練認(ren)可。

　　其(qi)中，最為人津津樂(le)道的例子是(shi)關(guan)于“會(hui)車時遠光燈的使(shi)用”問題。考(kao)試答案(an)規定，會(hui)車時出于安全考(kao)慮，不能(neng)使(shi)用遠光燈。但實踐中，即便是(shi)駕校教練，在會(hui)車時也常常是(shi)對打(da)遠光燈。“憑什么我(wo)打(da)近光？”

　　理論考試的(de)及格(ge)線是90分(fen)，應試能(neng)手張(zhang)偉超(chao)考了95分(fen)。他在這個步驟(zou)上(shang)輕松取勝，也是至今唯一的(de)勝利。

　　如果放在兩(liang)年(nian)后的今天，勝利不會這么簡單。

　　新交規施行后，考試題庫已經全國統一更新，內容保密，并且不(bu)再(zai)公(gong)布模(mo)擬題庫。

　　廣(guang)(guang)州車管所對此的分析是，新題(ti)庫(ku)更注重(zhong)實際技能培訓，題(ti)目涉及面更廣(guang)(guang)，有利于學(xue)員真(zhen)正理解駕駛知識。

　　但(dan)學員(yuan)們關心的問(wen)題更加(jia)實際，他們傾向(xiang)于把文(wen)科(ke)考試難(nan)度增加(jia)理解為(wei)有關部門(men)的創收之舉。“通過率(lv)低(di)了(le)，補(bu)(bu)考的多(duo)了(le)，補(bu)(bu)考費收的就多(duo)了(le)。”一位(wei)曾參加(jia)補(bu)(bu)考的學員(yuan)分析說(shuo)。

　　2012年，因為先后考(kao)(kao)出了兩(liang)(liang)次(ci)(ci)88分，他(ta)補(bu)考(kao)(kao)了兩(liang)(liang)次(ci)(ci)，每次(ci)(ci)的(de)補(bu)考(kao)(kao)費用是100元。

　　理論考(kao)試的勝利讓張偉超鄙視(shi)了(le)(le)(le)曾擺(bai)在(zai)面(mian)前的“潛規則”——報名后，他(ta)曾接(jie)(jie)到一(yi)(yi)個(ge)(ge)神秘的電(dian)話。電(dian)話里的人告訴張偉超，自己在(zai)車(che)管所“有(you)關系”，如果擔心(xin)考(kao)不過，可以交(jiao)錢，有(you)辦法可以“操作一(yi)(yi)下”。張偉超對這(zhe)個(ge)(ge)電(dian)話抱以鄙視(shi)，但他(ta)還是咨詢了(le)(le)(le)一(yi)(yi)下價格——1000塊(kuai)。和張偉超一(yi)(yi)起報名的學員都接(jie)(jie)到了(le)(le)(le)這(zhe)個(ge)(ge)電(dian)話。

　　和張偉超(chao)同車的一位年長者選(xuan)(xuan)擇了和電(dian)話(hua)里的人交易，最后順利通過(guo)考試。至(zhi)于對(dui)方如何“操作”，選(xuan)(xuan)擇交易的學(xue)員并不關心，他(ta)說了一句其(qi)他(ta)學(xue)員說得最多的話(hua)：“只要能(neng)過(guo)就行。”

　　壟斷的約考權力

　　駕校的權力(li)從(cong)何而來？預約(yue)考(kao)試(shi)，是駕校用以尋(xun)租的核(he)心。

　　理論考(kao)試(shi)通過后，接下來(lai)是(shi)科目二的“倒樁(zhuang)”考(kao)試(shi)。因(yin)為教練遲遲不給(gei)預約考(kao)試(shi)，張(zhang)偉超的學車之路在這里(li)堵住了，并且(qie)這一堵就(jiu)是(shi)兩(liang)年。

　　張(zhang)偉(wei)超報(bao)考的(de)程(cheng)通駕(jia)校(xiao)是(shi)廣(guang)州規模較大的(de)駕(jia)校(xiao)，在行(xing)業標準的(de)評比(bi)中，屬廣(guang)州“AAA級(ji)駕(jia)校(xiao)”。該駕(jia)校(xiao)在網上(shang)招生(sheng)及在接受未報(bao)名者(zhe)咨詢時，均聲稱(cheng)只(zhi)需7到9個月(yue)即可完(wan)成(cheng)各科(ke)考試并取(qu)得駕(jia)照。

　　但在(zai)教練每次接電(dian)話都以“人太(tai)多”來推托張偉超(chao)的(de)“倒樁”學(xue)習后，張偉超(chao)感覺(jue)“上當了(le)”。

　　經(jing)過和其他學員交(jiao)流(liu)，張偉超發(fa)現(xian)自己(ji)并非孤例。“不花錢(qian)，不找路子，這個駕校的學員幾乎沒有在(zai)7到9個月(yue)的時間(jian)里拿(na)到駕照(zhao)的。許多學員考過理論后，拖了(le)一年也沒安排樁考。”

　　多年以來，駕校預約考試的名額(e)由車管(guan)所統(tong)籌分配(pei)。

　　在考(kao)試(shi)前，由駕校教練(lian)向車管(guan)所提交(jiao)考(kao)生資(zi)料進行預約。這(zhe)個(ge)環(huan)節意味著，教練(lian)決(jue)定了(le)考(kao)生約考(kao)的(de)時(shi)間和速度(du)。教練(lian)用于向學(xue)員利益尋(xun)租(zu)的(de)，主要就(jiu)是這(zhe)個(ge)壟斷在手的(de)考(kao)試(shi)時(shi)間決(jue)定權(quan)。

　　與張偉(wei)超同(tong)車的(de)一名學員在(zai)同(tong)樣(yang)幾次被(bei)拖延后，突然約考成功(gong)并進(jin)行了充分(fen)的(de)練習，順利通過(guo)了科目二。面對張偉(wei)超的(de)咨詢，這位學員用(yong)略帶得意(yi)又頗顯無(wu)奈的(de)口吻說：“教練說了算(suan)，那就做他的(de)工作。”

　　針對約(yue)考(kao)(kao)權的壟斷(duan)，新交規(gui)的應(ying)對政策是，推行(xing)互聯網、電話等(deng)遠程自助預約(yue)服務。廣州(zhou)市車管(guan)所做出響應(ying)，推出了網絡約(yue)考(kao)(kao)平臺，2013年1月(yue)起，駕考(kao)(kao)申請者(zhe)可以(yi)通(tong)過上(shang)網自主約(yue)考(kao)(kao)，自行(xing)決定自己(ji)的考(kao)(kao)試時間。

　　但這(zhe)一舉措并沒有立竿見影(ying)。包括程通在內的多家駕(jia)(jia)校均表(biao)示并不(bu)支持學(xue)員(yuan)自(zi)主約考(kao)，理(li)由是，如果學(xue)員(yuan)自(zi)主決定考(kao)試(shi)時間，駕(jia)(jia)校就無法統籌安排教練。這(zhe)個(ge)理(li)由有著現(xian)實條(tiao)件的支持——考(kao)試(shi)政策規定，科目三(san)的幾項場地(di)考(kao)試(shi)，學(xue)員(yuan)所(suo)使用的考(kao)試(shi)車必須由駕(jia)(jia)校提供。

　　“等于繞了一個彎，實際上還是駕校說了算。”張偉超分析。新規出臺后，他一度興致勃勃地登錄網上車管所，但在進行預約考試的操作時發現，必須已經完成所報考科目的基本“學時”后才有資格預約考試。未達到學時的他，被系統自動告知無法約考。